第一百零一章 雪夜山（1/2）
时有寒暑，春夏秋冬。
白天碎碎堕琼芳。
落雪几度覆满真华山，弟子们都已见怪不怪，反而生出了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的感觉。
雪花纷纷扬扬，吹落不断，一直飘到夜里仍未停下。真华山上下一白，银装素裹，犹如人间仙境。
时至深夜，万籁俱寂，弟子们都已经回到居处歇息着，山道上只有簌簌的落雪声。
此时，却有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落到了山脚处。
张庭雪昂首看向山上，目光沉静，其中不乏欣赏之意。
而洁白的玉絮落在身上，与他满头的银发一比，立时失色不少。
就在这时，一把纸伞忽然伸了过来，虽然挡住了落雪，但也遮住了他的视线。
张庭雪看向身旁的少女，微微摇头，“玄宁自己撑着就好。”
周玄宁满目天真，讶然问道：“师父不冷么？”
张庭雪又摇了摇头。
他收回目光，沿着山道，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去。
周玄宁立刻跟上。只是相较于一步一个脚印的张庭雪，她要活跃得多。
少女舞着纸伞，在山道上奔行跳跃，自得其乐。
她时而将自己埋入雪中，在张庭雪走过时猛然窜出；
时而在雪上仰倒望天，看着落到眼前的白絮，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张庭雪皆是微笑以应。
只是这笑容之后，尽是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。
十多日前，烈州之围既解，接着传来的却是后方的真华山被妖族偷袭的消息。
赵真良和几位玄字辈的弟子留在烈州前线继续镇守，而他则是独自回到了青州真华山。
一路上，各个真华弟子驻点仍在不断传递着情报。
妖族袭山，大量低辈弟子死伤；
真华宝库主事、玄字辈弟子柯玄川，战死；
清字辈弟子陆清英，叛离真华，其真实身份乃是妖族；
清字辈弟子沈清寒，离山追杀陆清英而去，至今未归，生死不明；
清字辈弟子金清钧，为陆清英所杀；
祖师堂主事、玄字辈弟子周玄宁，失魂之症复犯。
越接近真华山，他得到的情报就越真实、详细，将他心中的侥幸尽数撕扯干净。
“......”
老人长出一口气，立刻在面前化为一团白雾，渐渐消散。
“祸兮福所倚，福兮祸所伏......”
他望着仰倒在前方山道中央的周玄宁，“祸事已毕，这一次，我真华山的‘福’又倚在何处？”
回应他的依然只有漫天飘落的雪花。
他停下脚步，伸手将周玄宁从地上拉起，接着拂去她头上的白雪。
后者却是轻轻一挣，又奔到了前方。
两人沿着山道一路向上，忽然又起了大风。风雪交加，很快便将两人身后的脚印埋没。
而张庭雪的脚步依旧平稳，周玄宁也不改其乐。
......
山道终有尽头。
大半夜过去，张庭雪和周玄宁走走停停，终于又回到了两人出发的地方，山顶的小院。
几从矮木构成的篱笆疏疏落落，莫说防人，连普通的野兽也防不住。
只不过除了张庭雪与周玄宁，平时也没有其他人或者野兽会来到此处。
但今夜是个例外。
院外跪着一道身影，一动也不动。他身上落满积雪，显然已经在此等了许久。
听到张庭雪与周玄宁回来的声音，他也没有任何表示，依然垂首跪着，一如他这几个时辰来的模样。
此时风已停息，天上飘着鹅毛大雪，周玄宁仰头看了一会儿，直到那只苍老的手掌拂去她头顶的雪花。
“玄宁，去歇息吧。”
周玄宁应了一声，微笑着与老人道别。
她也不看脚下的路，而是仰起头、张着双臂，边转边走地回到小院不远处的木屋中。
张庭雪这才收回目光，走向自己的小院。
临近了，院外的雪人动了动，“师祖。”
“外面雪大，到屋子里来吧。”
“......是。”
张庭雪推开院门，一路走入屋中，拿起木桌上的灯台，略施灵力，立刻照亮了整间屋子。
“这盏金灯......是叫照庭么？”
杨清怀跟着走进屋子里后，又立刻跪在了地上，此时闻言也只是望了一眼，“弟子不知。”
张庭雪握着金灯，手指在灯柄上的“照庭”二字上揣摩着，目光移向地上的杨清怀。
“还跪着干什么，起来吧。”
杨清怀闻言，反而将脑袋埋得更深。
他伏在地上，“弟子有愧......无颜面对师祖。”
张庭雪摇了摇头，放下手中的金灯，“你什么都不知道，无须有愧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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