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（1/4）

在波涛汹涌的蜜月之后，宋凡温和李兰的幸福生活开端细水长流了。他们上班时一起出门，放工时又一起回到家中。宋凡平的学校离家近，他放工时总是先走到那座桥上，他站在桥边等上三分钟时间，等着李兰走过来以后，两个人微笑着并肩走回家中。他们一起买菜，一起做饭，一起洗衣服，一起睡觉，一起起床，他们两个人似乎没有不在一起的时候。

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以后，李兰偏头痛又来了。新婚燕尔的快活让李兰暂时没有了这个老弊病，可是这个弊病就跟储蓄似的，时间越久也就越多，当它再次发作时就来势凶猛了，李兰不再是嘴里咝咝叫了，她疼得眼泪汪汪，她像是坐月子似的脑袋上绑了一条白毛巾，她整天用手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，就像和尚敲击着木鱼一样，让家里扑扑响个不停。

那段日子里宋凡平睡眠严重不足，他时常在深更半夜被李兰疼痛的啼声弄醒，他爬起来走到屋外打上来一桶井水，将毛巾在冰冷的井水里浸泡又拧干后，放到李兰的额头上，这样李兰就会舒服很多。宋凡平像是看待一个整夜发热的病人那样，一个晚上要起床几次给李兰换一换冰冷的毛巾。宋凡平认为李兰应当往医院好好治疗一段时间，他对我们县里的医生不屑一顾，他坐在吃饭的桌前给他在上海的姐姐写信，他差未几每个星期都要写一封这样的信，让他姐姐尽快在上海接洽一家医院，他在信上不断地写上“火速”这样的字眼，而且每次都在结尾时用上一排赞叹号。

两个月以后他的姐姐终于回信了，说是已经接洽了一家医院，但是必需要有我们这里医院的转院证实。这一天李兰深深感到她的这个丈夫是多么了不起，宋凡平向他的学校请了半天假，在李兰下午上班的时候和她一起往了丝厂。宋凡平要找李兰的厂长谈一谈，要他批准让李兰往上海住院治疗偏头痛。胆小的李兰是一个生了病都不敢请假的人，她领着宋凡平走到厂长办公室门外时，低声哀求她的丈夫，说她不敢进往，他能不能一个人进往？宋凡平笑着点头，他让李兰在外面等候着好消息，自己走了进往。

宋凡平是我们刘镇的名人，他那一记惊世骇俗的扣篮名满全城，他向厂长先容自己时，话还没有说完，那个厂长就挥着手让他不要说了，厂长说知道你是谁，你就是那个扣篮的人。然后两个人像是老朋友似的聊天了，他们在里面说了一个多小时的话，宋凡平差一点忘了他的妻子正在外面等候。李兰在外面听得进迷，直到很久以后，李兰在思念她的丈夫时，仍然会感叹万分地说：

“他的口才真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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