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（1/8）

李兰往了上海以后，文化大革命来到了我们刘镇。宋凡平早出晚回整天在学校里，李光头和宋钢也是早出晚回，他们整天在大街上。刘镇的大街上开端人隐士海，天天都有游行的队伍在来来往往，越来越多的人手臂上戴上了红袖章，胸前戴上了**的红像章，手上举起了**的红语录。越来越多的人走到大街上大狗小狗似的喊叫和唱歌，他们喊着革命的口号，唱着革命的歌曲；越来越多的大字报让墙壁越来越厚，风吹过往时墙壁发出了树叶的响声。开端有人头上戴上了纸糊的高帽子，有人胸前挂上了大木牌，还有人敲着破锅破碗高喊着打倒自己的口号走过来；李光头和宋钢知道这些戴着高帽子、挂着大木牌、敲着破锅盖的人，就是大家所说的阶级敌人。大家可以挥手抽他们的脸，抬腿踢他们的肚子，擤一把鼻涕甩进他们的脖子里，取出**来撒一泡尿在他们的身上。他们受了欺负还不敢言语，还不敢斜眼看别人，别人嘻嘻哈哈笑着还要他们伸手抽自己的脸，还要他们喊着口号骂自己，骂完了自己还要骂祖宗……这就是李光头和宋钢童年时最难忘的夏天，他们不知道文化大革命来了，不知道世界变了，他们只知道刘镇天天都像过节一样热烈。

李光头和宋钢就像两条野狗一样在我们刘镇到处乱窜，他们追随着一支又一支游行的队伍在大街上走得汗流浃背，他们追随着“万岁”的口号喊叫了一遍又一遍，追随着“打倒”的口号喊叫了也是一遍又一遍，他们喊叫得口干舌燥，喊叫得嗓子眼像猴子屁股似的又红又肿。李光头在游行的途中，见缝插针地把我们刘镇的所有木头电线杆都强横了几遍，这个刚满八岁的男孩抱住了木头电线杆就理所当然地高低摩擦起来。李光头一边把自己擦得满面红光，一边兴趣勃勃地看着街上的游行队伍，他身材摩擦的时候，他的小拳头也是上高低下，追随着喊叫“万岁”的口号，喊叫“打倒”的口号。街上走过的人见到李光头抱着木头电线杆的样子容貌，个个挤眉弄眼掩嘴而笑，他们知道他是在干什么，他们嘴上什么都不说，心里偷偷笑个不停。也有不知道的，有一个在长途车站旁边开了一家点心店的女人走过期，看到李光头正在激动地擦着自己，惊奇地问他：

“你这小孩在干什么？”

李光头看了一眼这个名叫苏妈的女人，没有答理她。他又要摩擦，又要喊口号，他忙不过来。恰好那三个中学生走了过来，他们不再说李光头是发育，他们指指李光头和他抱着的电线杆，又指指上面的电线，对苏妈说：

“这小孩是在发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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